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科研工作者也不例外,他们最关心的事情是如何获得科研经费。而科研经费的分配和发放方式直接决定了科研工作的效率和实际产出。
目前大部分的科研项目都采用申报制,而非悬赏制。申报制就是申报者“说服”政府,自己是最适合和最有能力解决某个科研问题的人,需要政府经费资助,才能更好地完成某项规定的科研任务。
悬赏制则不同。悬赏制是政府认为急需解决什么科研难题,列出相关的悬赏标准,然后在全国甚至全球范围公开悬赏,让最先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得奖。
在悬赏制的体系里,科研工作者不需要花时间去编制预算,因为只需要将悬赏的科研难题解决了,奖金就归你。组织团队也是完全自由的,如果你认为自己足够聪明,完全可以一个人破解这个难题,那你也可以一个人组一个团队。这种体制也可以考验科研工作者的真本事,因为如果解决不了难题,自己前期投入的资源就都打水漂了。
申报制弊端凸显
当下,几乎所有的科研经费发放都是按照申报制的方法,申报制弊端几乎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概括起来有如下几点:
1. 申报制下,很难解决真正的科研难题。由于是在规定的时间段和规定的预算下完成规定的科研工作,让大部分的科研项目都变成了“大作业”。一个项目规模宏大,参加的单位也很多,但是往往大部分的精力和经费都投入在示范项目上。“大作业”很难有新产品或者新理论的突破。试问,在申报制度下,爱因斯坦怎么申报相对论?爱迪生怎么申报留声机?
2. 申报制下,大部分科技工作者的时间并没有完全投入在如何解决问题上,而往往是浪费在申报项目过程中、项目的管理过程中、完成各项汇报和评审过程中。正因为申报制下科研项目沦为“大作业”,所以大家都抢着去申报项目。既然是作业,你也可以做,我也可以做。谁做不是做呢?而有挑战性的科研,只有少数人或者少数团队历经艰难才能做出来。真正具有挑战性的科研是不可能在规定时间和规定预算下有十足把握完成的。所以说,能够在规定时间、规定预算下完成的工作,都应该属于生产性任务,不属于科研,更不算原创性科研。
3. 申报制下,大部分科研项目都有既定的技术路线,很难有颠覆性的创新。科研工作者只需要按照技术路线完成规定动作就好了。正因为这样,工作质量就体现在工作态度和考核指标的完成上。这就导致管理方忙着检查,执行方忙着应付检查。一个项目除了结题会,还要设置中期考核、阶段考核。这其实是把科研工作和生产工作混为一谈。科研工作者每天乘飞机、火车跑来跑去,周旋在文山会海中,哪有时间和精力思考并攻克科研难题?
4. 申报制下,能否拿到项目的关键取决于你是否在某个行业的核心圈子里。圈子文化扼杀创新和批判性思维,让科研工作者无心科研,忙于曝光。圈子文化已经从桌下走到台前,有些高校聘任新教师,除了自身条件,还强调“学缘”。
多数工科领域更适合悬赏制
悬赏制最成功的一个例子就是英国航海钟的发明。
早期在大海上航行的时候,人们通过观察星星的位置来判断自己的纬度,但是很难准确判断所在经度。在经历多次海难之后,英国政府悬赏2万英镑,奖励给第一个找到方法实现在大海中准确地定位经度的人。
一大批理论水平很高的天文学家觉得这个问题志在必得,牛顿和哈雷都有参与。然而,最终获奖者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钟表匠约翰·哈里森。他认为,只需要做一只绝对准确的钟,一只在大海航行风暴的摇摆中还能准确运转的钟,那么根据这个钟和固定天文现象的时间就可以很精准地判断出船只所在的经度。
那么,我们总结悬赏制下的成功案例有哪些特点呢?第一,出题者只关心描述问题本身,并没有制定技术路线;第二,攻克难题的科研工作者只关心攻克难题本身,没有花额外的精力去编制预算、写申报书、提炼创新、总结科研成果、挖掘科学问题;没有设置门槛,任何人都可以参加。前提是,你自己需要垫钱,根本不需要过程管理。
大家可以想想,同样的航海经度问题,在现在的申报制度下是一个什么结局。
首先,无人写以这样问题为导向的立项指南。如果有人写,天文学行业写的立项指南必然会规定好天文学的技术路线。海军写的立项指南可能是每隔100海里修一个灯塔。如果写这样的指南,约翰·哈里森恐怕连门都摸不着。
其次,能够拿到这个项目的必定是个语文高手。因为无论申报书,还是每个环节的评审材料,都需要大量的文字材料支持。另外,还需要在著名期刊上发表论文。
最后,能够获得这个项目的人肯定是情商高手。他需要能说会道,人缘好,擅长记住人名和喜好,懂得迎来送往的人情礼仪。
上面这些特质,别说钟表匠约翰·哈里森没有,就连当代硅谷的IT领域成功发明者也很难做到。
笔者认为,50%以上工科领域的问题都可以用悬赏制解决,至少是申报制有益的补充。因为工科主要目的不是实现理论突破,而是把一样东西做到极致。而能把一样东西做到极致的人,不太可能是情商、智商、写作能力、表达能力、组织管理能力面面俱到的人。
悬赏制下,出题者只需要把题目的边界条件界定清晰。有人做出来,用数据说话,用实物说话,达到指标就可以获奖。
如果悬赏的科研项目,半年就被人做出来,说明题目太容易。 如果一年之后无人做出来,第二年就可以提高悬赏金额,直到有人能够做出来为止。如果科研工作者觉得一个人就可以做出来,那又何尝不可?如果需要借助各方面的力量,他们自然会组织团队。
让科研回归本质
基于此,相比申报制,悬赏制有以下一系列好处。
1.免去了大量预算管理的烦恼。现在的问题是在申报项目时编制的预算和实际项目进行过程中的花费往往很难吻合。东挪西补这些财务工作可以说浪费了很多时间和精力。
2. 让青年科研工作者在风华正茂的年纪专心做科研。青年科研工作者正值智力和体力最旺盛的时候,如果是在一个竞争性的科研环境里,他们应该比中老年人有更强的实力和更多的科研产出。
3.因为以问题为导向,所以自然会为了解决问题去找寻理论支撑。在这种情况下,才不会为了理论而理论。
4.充分调动研究者跨行业的合作。在悬赏之下,人和人的合作才是真正的合作。人们会去找对他们真正有帮助的人,去找本行业真正聪明的人合作,而不会因为谁名气大、谁认识的人多才与其合作。
5. 充分调动研究者的科研积极性。悬赏制可以解决长期困扰科研领域的问题,即如何评估一个科研工作者的工作,如何评价哪些是原创的、高水平的工作?目前实行的评奖、论文发表、引用次数的方式都不是很科学。在悬赏制下,如果连续10年都无人做出成果,那么第一个做出成果的人就有资格获得科技进步奖励。
爱迪生说过,“很多人穿着整齐工装到办公室,只是为了显示他在努力工作”。在申报制的科研体系下,人们基本上也就是这样,周末都在加班加点写本子、写论文。看样子是在搞科研,其实科研成果不多,因为他们主要的精力并没有花在解决科研问题上。
同理,悬赏制是科研工作者出工不出活的解决之道。一线的科研工作者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可是真正花在解决科研问题上的时间恐怕连10%都不到。悬赏制让科研工作者实实在在把时间花在解决科研问题上,而不是忙着开会、改PPT、提炼成果,或者成为财务预算专家。
申报制下大家热衷于成为文字游戏的高手。而科研的本质是生产知识,发现新的规律,生产出前所未有的产品。让科研工作者回归科研工作的本质,不忘初心,只有悬赏制才是真正的科研强国之路。